陈宝荣/图文原创
(地藏王菩萨) 2、牛地墟市的传奇 现在的可塘镇区已经没有了墟门的概念,只有老城区的居民才知道老墟与墟门的方位。 可塘老墟是传说中的牛地。“牛脉”沿黄旗山到后輋埔缓缓延伸而来,先人们在 “牛身”山岗上按照坐西北向东南的方位布局四方形墟墙,开东西北三门,南方大约以避煞为由没有设门,后来开了圆洞以备救急。只是,旧时的老墙大多数被乡人推翻了,今天只剩下西门一段,东西北三门有幸依借门楼神衹的威严保存旧迹。 (西门墙) “牛嘴”在三山国王庙那头,原来有一个偌大的“宫前池”供“牛”解渴。另外,西门老戏馆的前面旧时也有一方流水清澈的“西门池”,今日这些兼备消防降暑的天然池塘都埋填了。随着资源掠夺的加剧,上游蓄水生态深受破坏,兼之东溪下游的围垦和建闸,可塘区域的水体面积逐渐缩小。旧时,溪头河与埔陇溪的龙舟竞渡闻名遐尔,现在也在水道游浅中消停。可塘墟的“塘水”在剧激的人口增长中干涸! 此前,可塘一名的来历人们普遍认为是地理变迁的结果。沧海桑田是常识,可塘这片陆架曾为联接碣石湾的东溪湿地,旧日沼泽连片,鱼塘遍布。后来,随着地壳隆起,海水渐退,湿地逐年干涸而形成陆地。因为“干涸”一词在海丰方言的表述中称之“可”,故地名为“可塘”。按卫星地图分析,可塘处于东西溪之间,南部为平原,大多数区域今天仍为低海拨地带。至于明清时代,从可塘通往金锡都务必跨过宽阔的流涌渡。 (楼仔村) 可是,我们在查阅明万历年间《章氏族谱》的时候,却阅读到可塘墟来源于他们先祖名字的记载片断:“我二世祖可塘公于嘉靖年间,富甲一方,为便于四周乡邻买卖,岁在辛酉遂于村后荒埔建市集,时人以公名呼地为‘可塘墟’”。在采访中,乡人补充说,可塘墟初始是建在乌须寨旁边荒埔上的农村小墟集,称埔仔墟。明嘉靖年间,大财主章可塘主持扩展墟场,时人称“可塘墟”。后来因为出了大件事,可塘墟才易址。 事情是这样的:章可塘有一个负责市场管理的堂叔,目不识丁,性情粗暴,经常出言不逊,以势欺人,人称“章老虎”。有一次,他在收地租的纠纷过程中被杨埔村的刘某打死,刘某估计罪责难逃而身亡。出事后,章可塘心灰意冷,无心经营,墟场日益冷落,随之移易到山仔尾村(今安美村)旁边,但人们仍按习惯称之“可塘墟”。由于原可塘老墟位于新墟西南方地势稍低的地方,故称“下可塘”。 可塘地名的来历,一为传说,一为书证,似乎两者的说法都有道理。另外,传说可塘墟这块“牛地”最先为明末清初“海丰四大富豪”之首陈天尹(字元震,今籍贯属陆丰内湖)所购,其预备用于建设府第之时,勘與先生卜得该处仅适“墟地”,故送给了同属陈姓南朝脉太傅派的“大古陈”宗亲经营,以后才形成墟集。直至新中国成立前夕,墟内一些店铺每年还要向“大古陈”的族人交纳地皮租。 (海丰大古陈族谱) “大古陈”是海丰东城一支陈姓家族,按清同治年间陈有敬撰的《陈氏族谱》记载:其祖来自福建省连城县隔川里,明代下叶落居海丰县东城瑶池社,明末清初有族裔出仕盐山知县和香山知县,蔚为豪门望族,可塘陈厝陂为其租田。富豪陈天尹很有可能出于某些因缘,把“牛地”赠给同宗族人。 综合来讲,可塘老墟大约建于明末清初较为恰切。明代嘉靖三十八年吉水状元罗洪先撰修《海丰县志》时它还没有形成,直至清乾隆年间重修县志时,“可塘墟”才列入海丰十四大墟市之一。 (可塘墟肚刘姓宗祠) 有人说,刘姓是最先落脚可塘墟的巨族,与羊牯埔墟刘姓同宗。不然,刘姓就不可能在“墟肚”的中心位置建设一座精美的家庙了。他们有一位后人,在新中国成立的时候当上了海丰县第一任县长。他就是后来任中共广东省委党校党建教研室主任兼教授,以及任广东省党建学会第一任会长的刘夏帆先生。 刘姓之后,有吴谢两姓从潮州迁入。此后,三姓的族老组成可塘墟的议事寡头,直至今天还保留这个传统习惯。在接下来三百余年的时光里,可塘墟陆续住进了48姓居民,墟墙内计有茶布街、掇鸟街、米街、鱼街、新街仔、东城门街、赌街、妰姆街、北门头街、张厝巷等。近墟有安美村与新厝村。 (店铺) 值得称奇的是这里竟然有以本墟市命名的文祠与书院,且按《可塘镇志》载均系清光绪十三年(1887年)由广东水师提督方耀倡建。方耀是一个忠君爱国的人物,他不但善战谋勇及善治盗贼,而且重视教化兴学,曾在潮汕各县义建书院。我想可能是镇志编辑人员所采集的记忆有误,史实上方耀自清光绪十一年署理广东水师提督之后,常驻虎门忙于军务,不太可能抵达一个县属的墟场关照乡学。或许,可塘文祠与可塘书院建于光绪初年,其时方耀曾经署理广东陆路提督驻惠州,接着又还官潮州镇总兵治理南澳碣石防务。这一阶段,他才有可能沿驿路巡经可塘,与可塘双桂山同宗的方鼎后人会亲、捐建溪头石板桥和捐修乡学。一衣带水,可塘墟许多移民来自潮籍。 而当其时,清末的可塘墟够为繁荣。传说这个时候有一个能人破开了西南墟墙,为“牛”解禁圈养。随之,在老墟九街一巷的基础上增添了番薯街、车仔街、北门街、宫前街、东城门路等新街道,开设有米市、番薯市、三鸟市、鱼市、猪市、柴草竹篾市。难怪当时海丰县城金带街林氏也来可塘墟赶热闹,在饮食集中的赌街开设了“三和香茶楼”。 (可塘墟老井) 今天,我们徜徉可塘老街,古韵余绕。西门一侧的书院仅存残址了,位于南门位置供奉韩文公的文祠面目全非。只有西门一带尚可激发旧日的记忆细胞:西门楼是一进一间的两层建筑,下面是灰沙园拱的双重墟门,似乎没有设置什么关栏。想当年,章太公、林知府、方县令、黄举人、郭转师傅等等都曾经从这里穿过,走亲访友,荣耀故里。墟门上层是神祗,内侧的门楼上青榕扎根,枝繁叶茂。一堵四十多米的老墙联结西门,坚固粗糙,它曾经见证了那些从南輋山挑炭而来的輋客和从高螺湾逆水而上的疍民。触摸它,仿佛就能播放出那些手工作坊的声响和小贩的吆喝声…… (牛皮地教堂) 可塘墟曾经是石塘都都址吗?还是设在公平墟?我们还说不准。旧时,每逢三、六、九墟日,人头涌涌,熙熙攘攘,邻近的坊廓都、金锡都与石塘都的村民习惯来赶集。其时,墟场有大小商铺有四十多间,知名的商号有:药材行的义安馆、德生堂和同济堂;布行的成昌、德昌、茂益兴;百货的成丰、理宣、广昌隆;当铺的仁丰、丰源;饼铺的裕记、珠昌记;陶瓷有五香;猪屠有仪合;锡箔有卓二;茶叶有香盛等等。而车仔街是道士集中的地方,又称“师公仔街”。 (可塘妰姆街) 令人好奇的是谢姓集中的“妰姆街”(即女人街)。公平墟也有这街名,旧日是那些生活无着的贫民贩卖幼女或人们介绍婢女的地方,今已改为解放巷。可塘墟的“妰姆街”却不与之同,老人说他们居住的是“竹篙厝”,从入口到出口要穿过多间里屋,前面开店的一头是茶布街,由男人把持生意,而后面的一头是妇女居家集中做针线活的内街,故称“妰姆街”。解放后,人们认为街名不靠谱,于是更为“新民街”了,或是寓意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胜利而妇女翻身得解放吧! (街头财神爷) 踏出新民街,仍然可以看到一些老屋的铺窗(即把临街的墙面打通安装能够开合的活动木板,开店时放下支撑作为货架,夜间收起时在里面拴紧而恢复为木墙)陈设,繁荣的市井景观依稀可辨。在车仔街与新街交界的地方,仍旧保存着清代金竹围富绅所建的梦锡楼,那是1923年可塘区农会成立的旧址,回响着彭湃“田仔打田公”的歌谣。 (西门) 老鱼街的墙角,保全着三座形似元宝的稀罕石器,邻近的老妈妈说那是她们老祖宗开设染布坊、用于搭架踩踏布料的劳动工具。米街拐弯的地方,还集中堆放着几个石础和饮马石槽…… 旧日物象,蕴藏着那么令人温暖的回忆。 今天,更多的人离开了老街,潮湿与逼仄的竹篙厝已经不适合现代人居住。上世纪九十年代,可塘墟突然间出现了许多“嘈嘈切切错杂弹”的珠宝加工作坊。不出几年,又有许多手工作坊发展乃至扩张为工厂。接着,雅天妮公司在香港上市了,可塘成为走向国际市场的珠宝名镇。然而,龙潭水浅,东溪瀛弱,生态林木的破坏,行业污染的失管,在一定程度上让我们感到措手不及。 欲望是块带血的抹布,渐渐地擦去着下一代天蓝水清的古墟记忆…… (郭厝寨老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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