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贵速不贵久
“兵贵胜,不贵久”, 速胜是孙武重要的治军主张,“兵闻拙速,未睹巧之久也。夫兵久而国利者,未之有也。”宁求拙胜而不待其巧,(《作战篇》)。
《九地篇》进一步言及:“兵之情主速,乘人之不及,由不虞之道,攻其所不戒也。”两军对垒,战机瞬息万变,稍纵即逝,我们提过,宋襄公攻伐郑的典故,楚军强渡泓水,正是趁楚军半渡而击溃楚军的良好时机,迂腐之极的宋襄公无视宋将司马子鱼的力戒,墨守仁者之师,坐失良机,兵败涂地,含恨幽泉。
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
管仲说:'一期之师,十年之积蓄一战之费,累代之功尽' 在刚刚脱离了刀耕火种洪荒时代的,春秋诸侯各国,农业生产力极度低下,军费开支的压力可想而知。他尤其担心“久则钝兵挫锐,攻城则力屈,久暴师则国用不足”,到那时“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矣”。
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速胜。《九地》篇集中阐述了实施快速突袭的作战手段,将突然袭击视为速战速胜的最佳途径。孙子提出了“兵之情主速,乘人之不及,由不虞之道,攻其所不戒也”、“并敌一向,千里杀将”、“是故,始如处女,敌人开户;后如脱兔,敌不及拒”(《孙子·九地篇》)等等关于突然击敌的著名论述。许多的战事也充分证实了孙子决策的英明。
三国蜀将孟达降魏,遂领新城太守,未几,复连吴附蜀以叛魏。司马懿潜军进讨,诸将言达与蜀交结,宜观望而后可。懿曰:“达无信义,此其相疑之时,当及其未定,促而决之。”乃倍道兼行,[八日]至其城下。吴、蜀各遣将救达,懿乃分兵拒之。初,达与诸葛亮书曰:“宛去洛八百里,去吾一千二百里,闻吾举事,表上天子,比相往反时,一月间也,则吾城已固,诸将足办。吾所在深险,司马公必不自来;诸将来,吾无患矣。”及兵到,达又告亮曰:“吾举事八日,而兵至城下,何其神速也。”上庸城三面阻水,达于外为木栅以自固。懿渡水,破其栅,直造城下,[八道攻之],旬有六日,李辅等斩达首,开门以降。
司马懿可谓深得孙子精髓,如果不是刘备三顾茅庐,诸葛先生的出山,大约三国将是另一番天地了。造物弄人啊。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而疾病的发生,也更是直接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灵枢.岁露》:“其有卒然暴死暴病者,何也?……三虚至,其死暴疾也” 《灵枢.厥病》:“真心痛,手足青至节,心痛甚,旦发夕死,夕发旦死”。转瞬间,人鬼殊途。所以不得半点拖延。《素问·四气调神大论》中说:“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夫病已成而后药之,乱已成而后治之,譬如渴而穿井,斗而铸锥,不亦晚乎”。今人非上古真人,婴非常之疾也是在所难免的,亡羊补牢,也未尝不可,笔者自揣只能算的半个下工,兹就下工的治则略一论述:
邪之所至 急如风雨
《素问·阴阳应象大论》 “邪风之至,疾如风雨,故善治者治皮毛,其次治肌肤,其次治筋脉,其次治五脏。治五脏者,半生半死也。”外邪初入,无迟缓等待之法, “上工救其萌芽”,“下工救其已成,救其已败本可其在表者,汗而发之”若迁延失治,病邪就可能由表及里,步步深入,以至侵及五脏,使病情越发复杂,治疗也就越加困难,病人已病入膏肓,正气大伤,到那时即使和缓再世,恐怕也无能为力了。
当然,这主要还是讲时邪,如果是乖戾之气则其传遍更是措手不及。《诸病源候论》“此病皆因岁时不和,温凉失节,人感乖戾之气而生病,则病气转相染易,乃至灭门,延及外人”。也即是吴又可《温疫论》所论的非风、非寒、非暑、非湿,的“异气”,“此气之来,无论老少强弱,触之者即病”所以历代医家都倡导一个“早”字。
各种疾病无不以早治早愈为理想,语云“诸病之急莫急于伤寒”,但温病则又过之。温病以卫气营血及三焦为辨证方法,其趋势为自外至里,自上达下。叶天士云:“温病则热变最速。”“伤寒久在一经不移,温病则多有变证。”故尔始在上焦卫分,轻平之剂即可获愈。若至传经变证,则由轻而重,自表而里,治疗倍难于初起之时,故早治可得病机,迟则生变,甚致不救,此强调“早”之第一义。
“病久则传化,上下不并,良医弗为”,《金匮要略》为我们做了很好的典范:“适中经络,未流传脏腑,即医治之。四肢才觉重滞,即导引、吐纳、针灸、膏摩,勿令九窍闭塞。”这其中仲景示以人们若一时不慎而感受外邪,必须及早治疗,防微杜渐,以防病邪深入于内,灭病邪于萌芽之时。,所以一个“早”字,重于千钧。贯彻“早”字则治在机先弥巨患于无形。
不虞之道---截断扭转
既然邪之所至,急如风雨,那么,我们对应的治则,也是“其疾如风” “由不虞之道,攻其所不戒也”姜春华教授的截断扭转的思想,正是这一治则的很好的诠释。
姜老自己对于治则是这样解释的:“截断”是指采取果断措施和特效方药,直捣病巢,迅速祛除病原,杜绝疾病的自然发展和恶化;如不能急速祛灭病因,也要断然救危截变,拦截病邪深入,尽可能阻止疾病恶化,为进一步治疗争取时间,制造条件。 “扭转”是指扭转病势,使之向好的方向发展。具体地说,是通过调整邪正比势和病体动态,使病情由危转安,由重转轻,由急转缓,由逆转顺,进而邪退正复,转入坦途。
姜老还说:“截断”好比摧陷廓清,扫荡涤穴,攻坚摧堡,顿挫病邪;“扭转”恰似逆流挽舟,峻峰急回,纠正颓势,化险入夷。在临床上,两者常常相携并用,协同互补,目的是截断病邪,扭转病热,迅速纠正病理状态,恢复正常的生理功能。
急病首重早期截断,是姜老截断扭转的中心思想,也是祖国医学传统观点的发展。《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早就指出:“邪风之至,疾如风雨。故善治者治皮毛。”提示病邪袭人,善在早治,及时截之。姜师还赞赏《内经》“上工救其萌芽”之说,强调采取“迎而击之”之法,截病于初。这要“三早”配合:一是病人早期就诊,二是医生早期诊断,三是早用有效方药。
截断贵在快速。早而快速,才能迅速控制急性病的发展。姜师推崇张子和一说:“夫病之一物,非人身素有之也,或自外而入,或由内而生,皆邪气也。邪气加诸身,速攻之可也,速去之可也。揽而留之,何也?”主张治疗以驱邪为主,“速去”就是快速截断。早和速,是截断治疗成功与否的关键。
由于急性病具有起病急、发展快、变化速、来势凶、病势重、威胁大等临床特点,其主要表现在于“急”,治疗手段就要求“早”、“速”、“效”,因此用截断扭转法救危截变,快速控制病情的发展蔓延,对于急性病治疗具有重要价值。倡导的中医截断扭转思想和方法,就有着不可估量的现实效用和长远意义。
车甲之奉,日费千金-------急下存阴
王孟英《温热经纬》引用吴鞠通评注《灵枢·热病篇》言:“若留有一分津液,便有一分生机。”实为治疗外感温热病的金玉良言。
温邪热变极易耗气伤津,所以提早顾护津液,确有深义,治疗中除时时注意生津养液,药物能化燥之品,亦皆慎戒之外。更应注意泻下存阴。
伤寒治法有“汗不厌早,下不厌迟”之说,有“待其津液自还”之法。伤寒有一剂不解,再予之法,直至病去。
而温病则多一剂不效,变证蜂起骤变之重证危候,无不自伤津液而来。
戴北山总结的很好“伤寒下不嫌迟,温病下不嫌早”。通腑泄热运用下法必须强调“下不厌早”,王孟英,所谓 “移其邪由腑出,正是病之去路。”因此,强调“注意逐邪,勿拘结粪”当从权变之法。早祛邪热,燥结便无从生,不受痞、满、燥、实悉俱的限制,用下之意在驱邪泄热而不在燥屎。叶天士《温热论》中对“上焦气热灼津”之证的治疗,即使未见腑实,仍用凉膈散清上泻下,目的便在于“散其无形之热”。因此温病下法是以通便为手段,以泻热存阴为目的。特别在急症治疗时,吴又可主张祛邪愈早对病情愈有利,治疗要趁疫邪立足未稳,正气尚强之时,速战速决,切勿拘于“下不厌迟”之说而贻误时机,此即“一窍通诸窍皆通,大关通而百关尽通之理”。
钝兵挫锐 祸起萧墙
不独温病,内伤杂病同样不得养痈为患。比如大家都熟悉的消渴,迁延日久,变证纷出,《诸病源侯论》:“其久病变成痈疽,或成水疾”;
《三消论》 “夫消渴者,多变聋、盲、疮、癣、痤、痱之类也”;
《秘传证治要诀》有:“三消久之,或目无所见,或手足偏废如风疾”, 疮、癣、痤、痱等轻疾或不必过虑。
但是致盲、致残的潜在危险实在不可小墟。药力不专,末能触本。
外感咳嗽,若失治或治之不当,日久不愈,耗伤肺气,肺气既虚,营卫不固,易于复感,外变生哮证。
经带胎产妇科寻常之疾,加以漏下失治,失血耗血过多,妇女本以血为本,长此以往,也终病卧难支。
乳腺炎.,在外科也算不得希奇,可是听之任之,变为传囊乳痈,则为祸大矣。小儿腹泻,更是司空见惯, 绝大多数患儿可获痊愈;但是易虚易实、易寒易热的病理特点,小儿泄泻病情较重时,利下过度,又易损伤气阴,出现气阴两伤,甚至阴伤及阳,导致阴竭阳脱的危重变证。若久泻不止,土虚木旺,肝木无制而生风,可出现慢惊风;脾虚失运,生化乏源,气血不足以荣养脏腑肌肤,久则可致疳证。临床见证复杂多变,有的腹泻患儿在病程发展过程中,八证俱能呈现,或相互错杂,数证纷呈,或先后转换......
兵形如水
由于急症为祸之重,遣方用药更要注重灵活性。 仲景对急症治疗的诸多经验,至今仍为临床所广泛应用。如见高热昏迷谵语,因阳明热盛所致者,用清热解毒(生津)之白虎汤或白虎加人参汤;因阳明里实所致者,用通里攻下之三承气汤。
血证,热性出血,用大黄黄连泻心汤泻火止血;
寒性出血,用甘草干姜汤或柏叶汤温经止血。
急性腹痛,见心腹卒痛如锥刺者,用三物备急丸温下通腑,因水热互结见心下硬痛拒按者,用大陷胸汤泻热逐水。
阴寒凝结,其绕脐痛而肢厥汗出者,用大乌头煎破积散寒。厥证,热厥者,用大承气汤通腑泻热;寒厥者,用四逆汤回阳救逆。
卒死则开窍醒神,如尸厥用菖蒲屑纳鼻两孔中、吹之,令人以桂屑着舌下;如对食物中毒,用浓盐汤催吐、三物备急丸攻下、甘草、紫苏解毒等等,当然还有很多救急单方,比如《肘后备急方》.......
静而幽 正以治
将军之事,静而幽 正以治,沉着冷静,临证不乱是一项很重要的品德。
( 一 ) 知邪所在
徐灵胎之说:“欲治病者,必先识病之名,以识病名而后求其病之所由生,知其所由生又当辨其生之因各不同,而病状所由异,然后考其治之之法。一病必有主方,一方必有主药。”这就是要认识掌握疾病的病原和特性。因此,重视辨证筛选截治病原的特效方药。吴又可《温疫论》说‘知邪之所在,早拔去病根为要’,以及刘松峰《松峰说疫》说‘真知其邪在某处,单刀直入批隙导穴款’的截断病原之说,不是纸上谈兵,而要在临床上见真功夫,真刀真枪实效。”因此,对危急病诊断的早期性、快速性、准确性,是速胜的关键
( 二 )标本缓急
“急则治其标,缓则治其本”。对于急症而言,由于给病人造成巨大痛苦,甚至危及生命,故更应注重治标。别虚实 补虚泻实是治急症的重要原则,《灵枢.经脉》:“盛则泻之,虚则补之”。切不可犯“虚虚实实”之戒。
( 三 )分清真假
疾病发展到危急阶段,由于机体阴阳乖戾,气血逆乱,症状往往复杂而反常,当审其真假,仔细辨别。《伤寒论》11条:“病人身大热,反欲得近衣者,热在皮肤,寒在骨髓也;身大寒,反不欲近衣者,寒在皮肤,热在骨髓也”。 对已盛之病,应采取积极救治措施,防其逆变。这是治未病思想的更深层次的体现。正如《伤寒论》中所说“一逆尚引日,再逆促命期”。指出所有急危重症,都有一个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若能防患于未然,在关键的时刻及时救治,多可转危为安。他在处理危重症中也体现了这一思想。他以升麻鳖甲汤治疗阴阳毒,指出5日可治,7日不可治。其中治病的实质就是要迅速阻断已盛之邪毒,阻止病势的发展,使危重病人得到救治。这是仲景“病盛防危”思想的体现。
( 四 )适事为度
无论扶正还是祛邪都应适度,对于虚实兼杂之症,尤当审慎。切记“无盛盛,无虚虚”,即使用补,也不能过。因为“久而增气,物化之常也,气增而久,夭之由也”(《素问·至真要大论》)。《素问·五常政大论》还说:“大毒治病,十去其六;常毒治病,十去其七;小毒治病,十去其八;无毒治病,十去其九。谷肉果菜,食养尽之,无使过之,伤其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