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物流信息联盟

[润之兰会员原创]民谚,那一缕怅然的怀念和作别 / 陈峻峰散文组章

2020-11-30 12:20:18

民谚,那一缕怅然的怀念和作别 / 陈峻峰

    在中国古老农业的泥土上,摇摇曳曳开着民间谚语的小花,清芬雅致,细碎灿然。这些根植在广大乡村的俚俗谚语,是老百姓在漫长与勤苦岁月的日月轮回中,劳动生产、社会生活、自然万象的实践、体察、感受和经验总结,反应自然规律,预告时节气象,传授生活知识,启示生存经验,反映处世哲学,通俗易懂,浅显易记,朗朗上口,因此常常以俗语、格言、哲理、警句、打油诗、顺口溜的形式,体现并传承着民间的智慧、学问、道理和预言,多半都很实用,也很灵验,甚至屡试不爽。若果你要坚持不信,就要吃亏。譬如“水缸出汗蛤蟆叫,不久将有大雨到。”又说“饱带干粮晴带伞。”恰恰那天水缸出汗了,蛤蟆也在叫,看着却是大晴天的,你就是不信邪,出了门去了,一准不到地点,你就淋了个落汤鸡一样。于是自个自地想着,嘿,这老一辈传下来的民谚果真不是说着玩的,果真是这般灵验的,才知“不听老的言,吃亏在眼前。”

有时我也想不通。譬如就在前几天,准确说就是农历正月二十那天,天气晴朗,有人就说了:“正月二十晴,树上挂琉瓶。”问啥意思,说正月二十这天如果天晴,就要倒春寒了。所谓树上挂琉瓶,就是冰挂,像琉璃瓶子一样。还真是准,今年整个一个冬天都是暖冬,好几个月没有雨不下雪,正月二十之后,竟是接二连三,雨雪纷至,天气乍冷,及至昨天——已经是正月底了,在我们淮南,往年这个时候都是小阳春了,树木泛青,蒸蒸日上,谁知上午雨雪交加,下午就结了满树满树的冰挂,晶莹发亮,像小琉璃瓶子。人们把脱了的棉袄又穿上,缩着脖子想,这民间的谚语真是邪乎,好是灵验,啥根据呢。

这样的民谚,在我们当地很多,其中有一则,说“八月十五阴,误了来年灯。”所谓“来年灯”,是指次年的正月十五,这一天是民间的元宵节,家家是要吃元宵、挂灯笼的。民谚的意思是说,头一年的农历八月十五,也就是中秋节那天要是阴雨天,二年正月十五元宵节这一天,保管也是个阴雨天。实践证明,这个民谚的预言,也总是准的,好像无一例外。按说,头一年的中秋节离二年的元宵节,还有将近半年时间呢,半年之后,那天气的阴晴就预定下了,定死了,不变。——一个节日当天的天气决定着另一个节日当天的天气,这有什么科学道理呢?怎么想,都像是神话,都像是白话,都像是瞎话。且不说这之间时间相隔的长短,就说天气自身的变化,也是取决于彼时彼地的大气状态及其变化状况,固然有规律可循,事实是千变万化,如民谚所说“天有不测风云”,哪有像这样的这么准确的天气预测和呼应,而且是中国的两个最为重要的传统民间节日之间的呼应。有趣极了,也精彩极了,中秋——元宵,两个节日,竟是像是两个恋人,承诺,期许,约定,兑现,你晴,或者说你快乐,我也快乐;你阴,或者说你伤心,我也伤心。看来起码这两天的天气,既能照章办事,也感情用事。我只惊奇于它们常常的准确性,那么我就不该拿人比喻,哪怕恋人,能如此挚诚守信,一诺千金,比人,强多了。

这则民谚,我发现不仅是我们这一个地方,好多地方都有流传,只是在其他地方不是这么说的,譬如北京,则是说“八月十五云遮月,来年正月十五雪打灯。”表述有异,但和我们说的是同一个意思,看来这不是什么神奇,也不是巧合,而是一个自然的常识了。无疑,民谚来自生产、生活实践,其目的终归是要它能够运用于生产、生活实践。那么这些年,一些城市为了营造节日气氛,喜庆太平盛世,总是要在中国的民间传统节日,譬如元宵节,举办大型灯展、灯会,或者广场焰火表演,大家其实可以稍稍操心一下头年八月十五的天气的,然后决定次年办不办、怎么办灯展、灯会、放焰火。如果是雨雪交加,阴冷逼人,到处唏哩哗啦,没有好天气,再好看的灯展、焰火,也不不能够尽现光华灿烂,让人们喜气洋洋。

这说的是农谚,农谚引申到社会生活中,就是民间俗语、格言,箴言、警句,类属民谚的范畴,是民谚的深化和发展。譬如我们大家都熟悉的有“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白天不做亏心事,黑夜不怕鬼敲门”、“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离地三尺有神明”、“天下乌鸦一般黑”、“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笑脸官,打死人”、“人在做,天在看”、“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时候没到。”等等。这就不是一般谚语的格言哲理了,而是涉及道德、伦理和人心的警醒和启示。同样是自然规律和生活经验的提取和总结,自然也不能不信,很灵验的,如果意外,也是侥幸,人不能老是靠侥幸活着,靠侥幸活着,那也活得寝食不安的,活的胆战心惊的,也就活的没什么意思了。社会发展到现在,民谚有了变体和新品,你知道就是时下流行的讽刺时政、反映弊端、揭露腐败、鞭挞丑恶的“段子”和“民谣”, 幽默、智慧、丰富、多采,在各种载体,到处流传,这就大可不必举例了,而且,每年都有每年的新题材,新创作,新内容,新经典,都在人心里,也都看得见,多半都是当下生活现象和社会现实,那些类似民间谚语创编的 “段子”或“民谣”, 形象生动,辛辣尖刻,甚或为追求语言和语境的鲜活,有过度的夸大和渲染,但认真想来,发生在我们生活中的那些腐败和丑恶的事实,往往比民谣更加触目惊心。

话又说回来,民谚毕竟是农耕时代的民间文化产物,有些已经是“老黄历”了,人类科技的巨大进步,包括农民,也不再依靠节令和农谚来预报天气,去适时安排耕种和收获,土地早已不是原来的土地,种子也早已是杂交或者无性繁殖的先进品种,我们吃着反季节蔬菜、地沟油、苏丹红、三聚氰胺、有毒大米,无处不是化肥、农药、激素、添加剂、转基因、瘦肉精、甲醛、石蜡、工业盐、福尔马林、碳,以及黄、赌、毒,正如当下的一则新民谣说的:“大棚把季节搞乱了,小姐把辈份搞乱了,关系把程序搞乱了,级别把能力搞乱了,金钱把官场搞乱了,手机把家庭搞乱了!”从旧民谚到新民谣,是时间的变化,是时代的变迁,也是人心的变更,在民谚的农耕时代,没有大棚,没有手机,也没有地沟油和三聚氰胺。我们慢条斯理地过着日子,土地上生长着素朴的青椒、水芹和小葱,也生长着民谚、情歌、小调、歇后语、俏皮话,在二十四节气中,染着霜花,浸着雨水,沁着露珠,青翠欲滴,散发着土杂肥的味道,老婆孩子热炕头是亲情维系的温暖和满足。而人是矛盾的,总是不以好,宝马香车地天南地北,声色犬马,风光天下;豪情阔气地饕餮大餐,生猛海鲜,极尽奢侈,又时常巴望着沿着青草的田埂去遥远的乡村,吃一顿农家饭,在土色土香里忆旧。

是的,在中国古老农业的泥土上,曾经,淡淡地开着民谚的小花,如今一朵一朵枯萎凋零了,也只有像我这样的人,才有偶尔闲来的一缕矫情怀念和怅然作别。眼见着无所不能的人类,利用强大的科技手段改造着山河大地,改变着自然生态,灭绝着物种生灵,那些朴素的民间谚语在现实中既失去它的灵验,也不能以它的朴拙和善良给生活以预报和警示了。积重难返,天谴人怨,地震、泥石流、洪涝、雪灾、大旱、酷暑、极寒、病毒、肿瘤、癌,都是恶果,都是惩戒,有人类自己吞食和承受。只是毁坏的人心和大自然,再无规律可循,也无规则可依。因此再说“八月十五阴,误了来年灯”,我怕是不会那么准确了。不过人类现在有它惊天动地的胆量和办法,就像今年的大旱,没有雨,我们可以人工降雨,不下雪,我们用炮轰它下来。但这有什么用呢,人类如果再不自律,继续着自私、欲望、权力、财富的疯狂,无尽攫取和掠夺,不惜丧尽天良和人性,终有一日,上帝会放弃人类,不管我们了。到那时,用当下一句类似民谚的网络语表达——

神马都是浮云。 

在春天里观察两只鸟 / 陈峻峰

不是一棵,也不是两棵,而是一排水杉。在我居住的城市的东南,向天空高高地一排直立着,高过了那些栗树、梧桐、刺槐和雪松。那里离浉河不远。

两只鸟,我们权且可以称它们为山喜鹊吧,在早春里飞来。我以为我认识它们,我以为它们是昨年的那一对。它们的巢还在,也就是说它们原来的“家”还在。而且看上去好像经过了去冬的那场大雪,依然完好无损。那么猜想他们昨年果然是为之下了工夫的,从设计到施工,从材料到工艺,细致周到,不遗余力。因此你不论是饶有兴味驻足端详,还是换个角度短暂一瞥,就一只鸟巢而言,及其它的高度、支点、造型,都大抵可以称得经典。衣、食、住、行,是生活的必需,也是生存的必需;建造一只鸟巢,就是建造一个家,这是人的也是鸟的一项重大的事情。

两只鸟飞来,先在空中盘查了一会,停留在附近的一棵树上,对那只昨年的鸟巢进行确认。我不知道上帝赋予它们怎样的心灵提醒和暗示,也不知道它们依循了怎样的信息和气息,让它们总是能够从浩渺的远方,山重水叠,穿风行雨,准确地找到这一排杉树,找到它们的巢穴。现在的情况是,它们在经过确认之后,瞬间两只鸟同时飞起,又同时落在了那只鸟巢之上。我猜它们一定是要检查它们很久没有人居住的房子了,然后进行外墙的修补,更是要把卧室重新装饰一新。用最柔软的叶子、草丝、羽毛、还有花瓣铺垫,它们要在那里缠绵、相拥而吻、做爱、谈论天气和诗歌、生儿育女,当然也要在那里抵御今年的飓风、雷电和大雨。

很快,我发现我错了。那两只鸟并未干这些事情,它们选择了另一棵树,开始建造和修筑一个新的巢。按我目光的方向,如果假定昨年的那个巢从左到右是第三棵水杉,它们选择的这棵就是第五棵。仅只隔着一棵树的距离。困难的是我,无法理解这其中的道理。但它们一定是有道理的。

现在我似乎知道了,这两只鸟不是昨年的那两只鸟,这两只鸟应该是昨年那两只鸟的儿女吧。年轻的一代,风华正茂,奋发有为,热爱生活,富于幻想,它们怎肯居住父母的旧巢呢。它们的家族一代代不遗传依赖和懒惰,这是天然的风范;只有人类才会有不肖子孙,好吃懒做,在父辈的财富中坐享其成坐吃山空。鸟类不会。它们担当不起上帝的指责和同类的嘲笑。

当然,建造一个家是复杂的,艰难的。我们无法知道那两只鸟整个春天的辛勤和劳苦,我们只能通过它们飞翔忙碌的身影,对它们进行判断和猜想。就这样,有一天,我们像是突然发现,它们的家建好了。一只巨大的鸟巢也像是突然从枝头上长出来,和树完美地形成一体。我们能感觉到那只巢的坚固和安稳,也能想象到那卧室小居里的簇新和舒适。

那天,是在一个清早,也许是在一个傍晚,让我觉得仿佛整个春天里,我都在向它们仰着脸。年轻人的新巢建在第五棵树上,父母的旧居建在第三棵树上;父母亲不在了,高高树顶的旧居空着,仿佛一个家族的图腾和标志;从我的角度看去,直立的杉树举着那只旧巢,更像是举着的一个祖宗的牌位。那么,这两只鸟选择在第五棵树建造自己的新家,是想虔诚守着那个父母的遗址和祖宗的牌位么。那么,与之间隔一棵树的距离,是不是想和旧时的文化传统既不挨得太远,又不挨得太近。它们在生命的繁衍和承续中,需要有自己年轻独立的思想,需要创造一种完全属于自己的信心、锐气和生活。

而我必须让自己自觉离开了,我要做的不是对两只鸟进行观察和猜测,而是能否进行自身的反省,包括我们对待美妙自然和可爱生灵的态度和行为。旧巢和新巢都建在树的高处,那几乎是树的梢顶了。它们未必不知道这要担当多么大的风险,但它们更知道这世上真正的风险,来自人类。因此它们把巢尽可能地建在高处,建在树的稍顶,那是对人最明白无误的拒绝、痛斥和对峙。

那个悬在高空的巢穴,高高悬在我们的头顶之上的巢穴,不知是鸟类的天性不安,还是人类的巨大痛苦。

 


南湾水画 / 陈峻峰
春之水韵 


是最初的哪一滴水聚而成川,成江,成湖;是最初的哪一滴水孕育了人类的生命。那一滴水清澈,透明,晶莹,充满了物质的丰富和精神的韵致。

从春天开始,从第一滴春水开始,我们打开一个叫南湾湖的水墨册页;从南湾湖的上游,从上游的青峰翠峦间流淌漫延而来,开始我们对南湾湖诗意与水韵的阅读。

水生露,水生云,水生雨;水生草,水生树,水生花。水生水韵,水润山色,南湾湖水天一色,山水共融。

映山红是水的艳红,兰草花是水的嫩香,而信阳毛尖茶也已经露出湿润的牙尖。春阳下,红衣、黄裳、蓝褂的采茶女诗意般点缀在碧青的山坡茶园间,手指纤纤如精灵的雀鸟,尖喙啄碰,翅羽翻飞。这时便有江淮的山歌、茶歌以至水一般清凌凌的情歌和小调婉转悠扬,在那泥土一样纯真活跃的本色里,春天的劳动便有了充满喜悦的诗情画意。

好水生好茶,好茶需好水。毛尖茶和南湾水天然一色,相得益彰,珠联璧合,成绝佳世间美物。白毫生辉,汤绿香高,怡情怡性,未喝你就先自醉了。

这时,你或许会听到南湾湖细软如丝绸的水面上鱼的唼喋,燕的呢喃;渐渐的你会听到泉的歌唱,瀑的轰鸣。南湾湖的春天已波扬着它的澄碧和烂漫呈现出季节的风韵和丽姿。


夏之风资


夏天最先到达南湾湖的岛屿。风的手指轻柔地从花树间穿过,于是在不经意间便是一片又一片的葱茏和浓绿了。倒映在湖面上,静若古典的油画,动如泼彩的写意。

驾一叶舟,或乘一艘船,优游且快意地穿行其间。也许你并不是一定要去那些个确指的猴岛、蛇岛、鸟岛,或者燕尾岛、杜鹃岛、百花岛;那漫漫水路的波光浪影,风凉水快;那青青岛屿的杂花生树,五彩斑斓,便是一次人生诗意的旅行和感动。

此时此地,你还有什么情结情缘化解不开;此情此景,你还有什么心事往事放弃不下。那么,把你的手伸进这清流与碧波之中,在与南湾湖一次水的亲近与交融中,你会领受水的圣洁、纯净之美;你会获得水的慈悲、仁爱之心。

在船首随时都会有水鸟倏然从平阔的湖面上腾越而去,在船尾于不期然间便有游鱼跳跃而起,以一个优美的姿势落下,在那一串欢乐的水花中划一道短暂的弧线,留一串长长的遐想。

水泊鸟岛,苍翠碧绿间聚集了十万只鹭鸶。洁白清纯,光芒耀眼。翔着若鹤舞,立着似皎月;飞起若白云涌卷,落下似大雪覆枝。

山光愉悦鸟性,水色润亮鸟音。水给了岛屿、花树、群鸟以超越想象的蓬勃和旺盛。这是南湾湖夏天独有的风姿和热烈,辐射思想的浪漫,挥洒生命的激情。

秋之渔歌


南湾湖水日渐有了碧蓝的深沉,秋天开始以一种意蕴显示它博大阔远的气象。银杏、板栗、木耳、香菇以及各种山货从上游的码头一船船运到市内,再运往全国各地。艳艳秋阳下,人们的脸上洋溢着收获的喜悦。

水美鱼肥,烟波浩渺中,捕鱼的船队正拖着大网驱赶着万千鱼群,无数的水鸟追随其后翔集而来;天空和湖水的明净与湛蓝映衬着渔人的身影,他们谈笑风生,乐而忘忧;他们恣肆地唱着散淡飘逸的渔歌,空气里洋溢着鱼的气息。

落日熔金,水面漂浮着浓艳的彩练,随着渔人们快意的喊叫和渔船拖网的合拢,鱼们携着珍珠碎玉的水花飞跃起来。开始是几条、十几条,接着是几十条、上百条,最后便是数不清的了。上下跳跃,舞蹈,搅动一片水的喧响和丰收的喧闹。

渔人们激情地在天地间喊着:起网喽——

在此之后,便是劳动者最美意的享受。湖岸一侧,曲径通幽,月桂飘香。于林果掩映的农家,沏一杯好茶,温一壶米酒,烹一盆鲜嫩的南湾鱼,炖花鲢,煎白条,烧桂鱼,焖沙狗,盛一碗地锅饭,天然。本色。本真。本质。在季节的话题里走向人性和自然的回归。

间或把目光投向平阔的水面,波光潋滟中划来一叶小舟,舷上蹲几只英武的渔鹰。立于舟头的渔人横了手中竹篙,渔鹰迅疾一跃,钻入波浪中不见了。而在那远处,坡坡黄金叶,山山枫叶红,环湖已是满眼深秋的斑斓和浓烈了。


冬之雪意


融融雪意中的南湾湖,圣洁。安详。温暖。和平。

山无声,水无声,天地无声,落雪无声,南湾湖静若处子。所有人世奔波劳累的心,都如靠岸的小舟,静泊在那里。

这是一本书的结尾,一册抒情诗集的封底。季节的审美图画被时光的手指轻轻翻过去之后,我们蓦然回首,掩卷遐思。

许多年来,我们都怀着一种矛盾的心情守护着南湾湖,为了那最原始的生态和自然,为了它绿色的宁静和圣洁。我们努力不让人类杂沓的脚步惊扰她,努力不让世俗的尘土污染她。

历史和现实无数次告诫我们,任何充满自然力的伟大造化,在丧失理智的人类面前,也都显得柔软脆弱、不堪一击。即使代表了人类科学的进步和文明,原生的自然也会在有意和无意中受到伤害。

伤害的是自然,毁灭的是天良,惨痛的是人心。而我们又是那么情不自禁地想向人们讲述南湾,讲述南湾的美,美的水韵、风姿、美的渔歌、雪意。隐而欲显,藏而还露。

南湾湖是我们珍贵珍藏的流光溢彩的一款玉照,是我们深藏在闺阁中的仪态万方婀娜多姿的小女儿。含娇带羞的怯怯怕你看,又情思飞动的想让你看。让你看,只让你远远远远地看,远远远远地欣赏。

此时此刻,在这么一个雪意融融的冬天,冬天的南湾湖。净化心灵的尘埃,凝固心绪的烦忧,宁静心气的浮躁。天人合一,物我两忘。如此恒久保持南湾湖雪的圣洁,水的清澈,山的丰富,鸟的灵动,我们便永远拥有人类品质的美丽、善良和崇高……



想念一棵香椿树 / 陈峻峰

那是一棵椿树,香椿。在记忆里。想念它时,会先找到一个叫张广庙的乡镇,然后找到一个叫孙老庄子的村子,找到我家,找到我家房子外一块不大的菜地,这样,就到了,一招眼,就看到那棵香椿树了。

香椿树很瘦,不知道它天生就是那样的体型,还是营养不良,在我们江淮间,几乎所有的香椿树都这么瘦削。日光流年,一年一年,既不见它长粗,也没见它有过“枝繁叶茂”,进而借浩荡春风疯它一回;它永远都是细长个儿,“光棍”一条,而它年岁可不小了,从我见着它时,它就在那里,单身一人,孤苦伶仃,也不笑,也不说话。

季节轮回,又一年的春天,大地觉醒,身心躁动,觉着它作为一棵树,还是要表达一下的,是姿态,也是来显示生命应有的平等和尊贵。于是怯怯的,按着自己的想法,就从身体疼痛的骨节处萌生一些稚嫩的苗头。不几天,在那一条“光棍”上,就有一撮、一撮,或者说,一骨朵、一骨朵的叶芽,奇异地吐露和生发。浅红,鲜美,像花儿。嫩嫩的叶芽儿散发着很好闻的香味儿,像一种思想。我们知道,那叶芽儿可以吃,凉调,或者炒鸡蛋,营养丰富,是很美味的菜肴。在我们当地,成为了民间总结的传统“四大”乡土名菜之一。这“四大名菜”是:腊肉炖黄鳝,老鳖下卤罐,香椿炒鸡蛋,老母鸡汤下挂面。

——听着,就流口水。

香椿树很瘦,叶芽儿都长在树的高头和稍顶,不易采摘;又瘦,叶芽儿又单纯,让人也不忍心;而想吃,又好吃,怎么办呢?结果还是要摘。因此,不仅是我们家的这一棵,而是几乎所有乡下的香椿都在春天里,叶芽儿大都被采摘下来,成为乡村农家的美味。最是不堪,香椿只有新发的嫩叶儿可以吃,招呼不住,那些嫩芽儿不几天变“老”了,就不能吃了。换言之,那嫩芽儿一发出来,就不能幸免。我才知道,香椿树总是那么瘦削,永远都“光棍”一条的样子,原是好吃的人们对它反复无情的伤害和摧残。

本来,生命最初生发的叶芽被采摘光了,这一年也就算了,到了次年,大地回春,万物蓬发,看着它所有同类、异类都欣欣向荣,于是受到鼓舞,重获生活的信心,再一次贸然发出叶芽。它觉得在人那里,它不尊贵,但作为一棵树,它要有尊严地活着。谁知人们像是对它等候着的,刚一冒尖,泛出嫩绿浅红,尚未释然属于一棵树扑棱棱献给春天的美感和喜悦,一只手就向它的高处伸过来,一杆长长的竹竿就向它的稍顶伸过来,那些叶芽——代表春天和新生,被一一扼杀。仿佛人们就不容忍它有想法,更不让它有所个人的表露和展现。

就这样,年复一年,在早春,一年的开始,它就被杀死了希望,别说是树,就是人,还有什么活头!

在那个叫张广庙的乡镇,那个叫孙老庄子的村子里,我长大了,到了别处工作、生活、结婚、生子,其间多次回乡,回到我老家的房子和菜地,那棵香椿树还在,还是那么瘦削,光棍一条,孤独一人,历经伤害,备受摧残,但它好像还没死心,仍旧在春天里怀有希望,年年都长出红艳如花一样好看的叶子和嫩芽,庆祝春天,也庆祝新生,庆祝重来,并让人们从它那里获取快乐和美味。

它知道人比树利害,人有美丽的思想,文明的秩序,自我约束的能力和律条,但也有可怕的欲望和手段,一棵椿树算什么呢,再高处的叶芽对于他们都触手可及;即使“枝繁叶茂”,它们也能给你采光;一片森林,也能砍伐殆尽。这是命定。况且,一棵椿树,无论它怎么不能忍受自己所处的生存环境,鄙视好吃的人类,可是没有人,它也不能离开,也不能搬走。搬哪儿呢?于是想,这可能就是香椿树独属的品质和品性了,不是它的叶芽鲜美特别可供食疗,而是它有比人更深的孤独,以及孤独里不为人知的痛切、无语和忍耐。

说来,我家屋前屋后的树多了,以及我离开家五湖四海所见的树多了,参天壮丽,摇飏葳蕤,都展示出强大生命的风华和风貌,给人震撼,而恰恰能够长久留在我记忆里的,有一棵,就是我家菜地里的瘦削的香椿树。这是很蹊跷的。可能其它树都淹没在它们自己的繁闹和喧腾里了,只有香椿树以它的孤独冷峭从人世苍茫中独立出来,让你忘不掉它。

香椿树只有一棵。对于我,就是我老家菜园里的那一棵。常常回忆起它的样子,它的好吃,以及年年春天对它的采食,让我既想念,又心疼。



作者简介:陈峻峰,男,1954年愚人节生于洛阳白马寺,河南固始县人,有作品在《人民文学》、《中国作家》、《诗刊》、《散文》等发表,在大陆和台湾出版个人专著十余部,作品入选多种选刊选本、课外读物、高考试题,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信阳市作家协会主席。



长按识别以下二维码,润之兰有您更精彩


以兰为本  以兰为媒  以兰会友




【润之兰会员原创】持续更新中,敬请关注!版权属于郑州润之兰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投稿邮箱:869873688@qq.com    附作者简介、彩照、通联 。如有转载或引用,请注明作者及来源,对于任何形式的侵权行为,我们将依法追究。




总编:邱春兰   编辑:婧婉


 

友情链接

Copyright © 2023 All Rights Reserved 版权所有 北京物流信息联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