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农先生为本文手画的插图
一九五四年,是农村土地改革后的第三年。农民们尝到了拥有土地的甜头,这年的春耕春种最卖力,最投入 ,因此,田里的秧苗长得特别的茂盛,也特别的茁壮。从“茂盛”与”茁壮”中,农民们看到了丰收的希望。他们喜在心里,笑在脸上,仿佛丰收一定能唾手可得。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正当人们满怀喜悦、带着梦想、憧景丰收的时候,一场特大的自然灾害如约而至了。
雨水从是年的六月下旬开始,淅淅沥沥,一连多天不停。河水涨满了,秧田的积水也深了。接下来又是几天的暴雨,秧苗露着秧尖,秧田成了泽国,一场艰巨的排涝开始了。
农民们在圩头圩尾按上了水车 。圩小的一两部,圩大的三四部。
排涝以呜锣为号。第一遍,沙哑的锣声传到远处,听到锣声的农民急速向车水场奔去;第二遍锣声,车水开始了。最右边的水车装有计时器,表示车水的工作量。车与车之间用两根线连着,速度快的,线上绞起了“正”,速度慢的把“正”放了,表示两部车或几部车的工作量相等。由于田块分散,一些农民甲地车了去乙地,乙地完了再赶来甲地。为了排涝,许多家庭,空无一人。排涝日夜不停,人们辛苦了一天,田里的积水小了两三寸。因为雨水不断,第二天,又恢复到原位,甚至比原来的更高。就这样,一边下雨一边排涝,一边排涝一边下雨。好象是人与老天赛跑,看谁能战胜谁。
往日,雨水下一两天也就停了,可是这场雨水象发了疯似的,一连十多天,毫无停歇的迹象,而且一天比一天猛,一天比一天急。到了六月底七月初,秧苗全部淹没了,一些群众的家里也进了水,排涝无法进行也无济于事了。老人小孩全都被水围困在家中,进出全靠木盆,人坐在木盆里,用竹杆撑着来去。由于多天与水接触,人们的手和脚都开始溃烂了。
排涝无法进行,更为艰巨的重任一一防汛成了当务之急。
那时的高桥四面环江,江堤既矮又小。面对滾滾的江水,形势万分严峻。如果说排涝是为了抢救秧苗,那么防汛护堤则为了保护生命、保护家园。一场生与死的守护江堤,保护家园的战斗开始了。
青壮年们日夜守护在江堤上。哪里出现险情就奔向那里。任凭道路泥泞,任凭风吹雨打,即便是稍事休息,因为内外都是水,也只能在江堤上站着。堤内白浪滔滔,堤外江潮滾溒,护堤的人们就象战场上的战士,不能须臾懈怠。
时间到了八月份 ,也就是农历的七月十四五左右,江潮更大了,防汛任务更重了。护堤的人们吃住都在江岸上,守护着高桥的生命线。
农历七月十八的大汎期,又是一个风急浪高的天气。突击队赶到了高桥的黑鱼塘,就是现在康太的东北队与新顺的东风队之间。那儿的江堤更矮、更小,危险性也更大。
然而那时的生产力十分的低下,除了扁担、挑箕,就是双手。堤内水位高,堤外高水位,要想取一担土己是非常的困难,守护江堤的难度可想而知。
这时的江水像烧开的粥锅,旋转着,翻滾着,满过江堤,形成一道又一道的长瀑布。“哈哈”的瀑布声震耳欲聋,让人心惊肉跳,防汎的人们即便是再多,已经是”花落流水红,无可奈何天”了。
在“瀑布“的最涌处,江堤开始决口了,人们眼望着汹涌的江水,千军万马似的奔向堤内。大树冲倒了,房屋冲塌了,堤内堤上一片惊呼,一片嚎叫,“倒圩了,倒圩了”!
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 民兵们朝天开枪,喧告了防汛失败。一场更大的灾难降临了。
惊慌失措的人们,来不及抢运家俱,也不来不及搬运粮食,拖儿拽女,有的坐着木盆,有的乘着木垡,还有的凫水前行,向着高地赶去。江岸成了难民们的结集地。一家老小在江岸上搭起了最简易的不足两米高的人字形的草棚,地上辅上些许稻草,外面泥一座土灶,这成了灾民们临时的”家”。
站在江岸上,极目望去,不足两米宽的岸面,草棚一座接着一座,延绵数里,草棚旁升起袅袅青烟,呛人心肺;大堤外浑浊的江水,推着飘来的草堆、坍塌的房屋、散落的家什,急速地向东流走;大堤内,露在水面的屋脊、树冠遭受河水的冲撞;水面散落着星星点点的飘浮物。每到傍晚,从远处传来房屋的坍塌声,妇女的哭泣声,惨烈之状,目不忍睹。
当灾民们最艰难也是最无奈的时候 ,区政府的干部乘着小船来到了灾民们的面前,他们手持话简,在小船上向老百姓喊话,组织灾民搬迁。于是一场上万人的大逃荒、大迁徙开始了。
殷国华 2017年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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