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有事需要去新庄孜煤矿新工广,本来也可以不去的,但是我还是没忍住想再看一眼新庄孜煤矿,毕竟已经12月份了,明年就要关闭了,已经进入倒计时了……
昨天不虚此行,我意外地得到了异常珍贵的八百米地平线下的图片,这是真实的井下,早已不是我当年(80年代)下井所看到的场景,当年矿灯若灭了,无人结伴你寸步难行,现在的井下灯火通明,工作地点超过500米就有猴车代步,井下温度也是适宜的,不像淮南矿务局所属的丁集矿、顾桥矿、顾北矿等等,井下温度大约在40~50度,工人们在井下工作是一天过完了四季,从地面穿棉衣到井下一件件脱光,直至赤身,若不如此,不被累死也会被烤熟烤焦的!
前天和一个34岁的朋友聊到我当年也下过井,他吓了一跳然后说不敢相信,他说他所在的丁集矿燥热难耐,工人在井下都是赤身露体不着寸纱的,女工怎么可能下井呢?这样的井下是杜绝异性的!其实1994年井下就不存在女工了,他的不可思议和不敢相信深深震撼了我,我没有被他怀疑是否说谎的愤怒,也没有强烈地反驳,我有的是深深的敬意和痛心,原来传说井下要安装空调竟然不是传说,装空调的井下还有38~40度,在这样的工作环境工作就像穿越火焰山,火中取粟,其中的艰难困苦可想而知了,有些矿工都不想上班,可是生在煤矿又能如何呢?他们发劳保有大裤头,可是还是有矿工中暑热晕了被抬上地面,以至于他们调侃说:"不是耐火材料,不吞下冰山不要下井,不经历水与火的淬炼你不是矿工,就不是好矿工!"据说在这样的八卦炉里炼过了,他们也会有七十二般变化和火眼金睛!而他们偏偏是被忽略的人群,被漠视的群体,他们采集光明却被遗忘在黑暗的群体,可是再低微的胸腔里,也有江河,他们默默奉献、吃苦耐劳的精神永远值得我们敬佩!致敬黑哥们!
对比老矿山和新矿山我不能说出哪个好坏,各有各的艰难,我要作的是讴歌我们所有的矿工兄弟们,我知道我稚嫩的笔难以诉说全部,地平线下的故事永远都说不完……
昨天遇见众多矿工,也拍摄了大量图片,从早晨8点到晚上6点我都在矿山,中午我吃了两块饼干充饥,又去拍摄上下井的工人,我几乎没拍他们的正面,几乎都是背影,因为我是愧疚的,我稚嫩的笔无法传承他们勇于奉献的精神,我汗颜、我自责、我只能在他们的背影后面默默祝福,在他们行进的背影默默追随,倾尽一生之力为之讴歌……
为了确认行文的准确性,我几乎走遍矿山的每个角落,和好多矿工攀谈,得知我在写地平线下的故事,我得到了他们的热情接待,他们提供资料,提供场所给我手机、相机充电,我表示感谢,他们不让我说感谢的话,他们说八百米地心深处的故事必须要写,因为不写对不起为之牺牲、为之奉献的矿工父老兄弟,不说谢我能做什么呢?我只能不负重望努力前行,跟随他们的脚步,记录下他们的故事,今天的我和今后的我都会为之努力前行,今天我只能和他互道珍重!
行文至此让我几度落泪,几度搁笔,更让我想起父亲,有一年,邻矿井下透水,十几口人的生命说没就没了!上方紧急调集技术力量支援,我的父亲被点兵点将派往救援。这件事在后来的许多岁月里,母亲每提及此事总是抱怨不已。母亲说自己当时出工伤,脚伤不能下地。听到抢险意欲阻拦说:“孩子们没人烧饭……”好个父亲,抓起衣服就往外冲,话被撂在了窗外:“矿工都是过命兄弟,你们都饿死我得去救人!!”我英勇的父亲冒着生命危险,和工友一起在井下抢险三天三夜,矿山终于保住了,父亲累得眼都看不见了,当年的党委燕书记用勺子一勺子一勺子喂我父亲吃饭,并亲自打来洗脸水,最后用小车把我父亲送回了家。那一年,党和人民没有忘记我的父亲,省人民政府授予老人家全省劳动模范的光荣称号,并去合肥听录相报告!这也成了吾等后辈至今只能参照,却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
父亲一生与机电技术结缘。早年矿山的安全状况不好,单位一旦出现险情,我父亲就是打头阵的“先遣队”。那一次不仅父亲被征,就连正上高中的四姐也参与了抢险。那天父亲还在病中,半夜里跑来一个人报告说锅炉上不去水。上帝呵,要知道一个承载几百万吨大矿供暖供水的锅炉群,一旦烧爆就等同炮弹着地,或是引爆了,父亲出门,四姐想都没想跟着冲向矿里……父亲摇晃着爬上热浪袭人的炉锅顶,几只锅炉余水告急,父亲抢修水泵、水道其他人人工传水,还有人在撤火。当时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在虎口拔牙……到底我的父亲就是天军下凡,没等救护队赶到,父亲就以其精湛的技术保住了锅炉以及现场的十几条生命!父亲是我们的也是公家的,他为煤矿而生的。为了煤矿他从不考虑个人安危,父亲永远是一面旗帜在指引着我们向前,向前!
如今父亲已长眠于地下,母亲也90多岁高龄了,新庄孜矿即将关闭,新庄孜矿志也在紧锣密鼓地修订中,却没有关于父亲的只言片语,我找到修矿志的有关人员,他们说若有当年立功的奖状和照片都可以,年代过于久远,我也无处找寻,当年我家墙上几乎都是父亲的奖状和姐哥的奖状,那是个精神奢侈的年代,家境贫寒的年代!有没有奖状和矿志记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记忆未死,文字还活着!
刚才接到朋友电话:他知道我在写矿山故事,也看了我的行文很感动,他说别人都羡慕第一线矿工退休工资高,其实也就4000~5000元,累了一身病,每月看病吃药也就不剩几文钱了,下井工作本来就是与大自然做斗争,问大自然讨饭吃,必然要接受大自然的洗礼,可是我们这群人却是最苦最累的,也最希望别人理解的,当年都是被姑娘们指定不嫁的煤黑子,以至好多矿工只能从偏远农村娶一房媳妇,大多数矿工家庭都是矿工一人在支撑家庭,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因为没有很好的物质基础和学习机会,以至于好多矿工父死子继,一代代为矿山付出了一生!
在我结束今天的行文,在群里我看到一条好消息:八公山和平村“城市记忆游园”于12月1日开工,主题是记忆新庄孜矿采矿那段岁月,预计6个月完工。 我希望最好能有矿工塑像,有矿工博物馆,最好有模拟的井下第一线的真实场景,让更多人知道八百米地心深处的故事,知道他们如何劳作的!让我们的城市记住他们,记住那些激情燃烧的岁月,记住我们的矿工父老兄弟!致敬,黑哥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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